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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段日子周胤良一直忙得顾不上我,这可好,我前脚才刚离开Z市,后脚他就想起我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一路小跑到安静的卫生间隔间里才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周胤良的声音有些疲惫,开口就问我在哪。

  我心虚说跟玉姐在外面。

  周胤良也没多疑,说城南老区的事儿办的差不多了,明天准备去一趟E市,问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玩玩。

  我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是明天的话今晚怎么着也还来得及赶回去,刚要应下,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E市??

  我现在不就在E市么?!

  我脑子忽得一空。

  周胤良在电话那边察觉有异,问我:“怎么了?”

  我忙说没什么,说那就明天一起去E市。

  周胤良嗯了声,“别在外面玩太晚,早点回家休息。一会儿跟居委会主任谈完事情我就回去。”

  我猛得一怔,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我本能地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五十分。

  粗略估计,从城南老区到家里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而从E市到家里要两个半小时。如果周胤良跟居委会主任谈事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半小时,那周胤良到家的时候我根本赶不回去!

  从前我跟玉姐在外面玩,最多也就玩到晚上九点左右,撑死九点半。因为周胤良不允许我晚归,所以,我也从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

  如果这次忽然晚归,以周胤良的性子,必定起疑。虽说我之前已经跟玉姐打了招呼,但周胤良是什么人?他若真心想查,玉姐根本瞒不住。

  我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只能含含糊糊硬着头皮说:“也不用太急着回来,先把事情处理妥当,让阿北在路上开车慢些,注意安全。”

  周胤良在电话那边默了几秒。

  我大气不敢喘,生怕哪里不对露出马脚。

  半晌,周胤良才淡淡地道:“不想我吗?”

  我心里一揪,喃喃说想。

  周胤良嗯了声,语气几许淡漠,“想就早点回家,乖乖等我。”

  我只能说好,说我这就回去。

  周胤良没再多说。

  挂断电话后,我顾不得许多,简直是撒了欢地往夜总会门口跑去。

  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祈祷周胤良尽可能晚些回去。

  这个时间段搭走长途的出租车并不好找,一是晚上黑,路不好走。二是本地车去外地,如果返程载不到乘客很不划算。

  我拦住一辆出租,好说歹说给司机三倍的路费,司机才让我上了车。

  一路上我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开,一开始司机还耐着性子加油门,加到一百二的时候,我再催,司机就不乐意了。

  司机说:“小姑娘,你这是有啥着急的事儿要办?再快就超速了,超速可是要扣分扣钱的。”

  我心急如焚,连连道:“罚款我替你交,扣的分折算成钱我赔给你,麻烦你快一点,我真的是有急事。”

  司机没吭声,也没加速。

  我知道他可能是信不过我。

  我扫了眼他放在驾驶室的钱包,直接道:“你有银/行/卡吧?把你卡/号给我,我现在就给你转/钱总行了吧?”

  司机瞅我一眼,腾出一只手来从钱包里抽了张卡给我。

  我接过,二话不说将卡号编辑成短信发给玉姐,告诉她往这个卡号里存一万块钱。

  玉姐倒是没多问,回了我一个字,行。

  钱很快到账,司机见钱眼开,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踩油门,速度又提了上去。

  从E市到Z时,我让司机紧赶慢赶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十分到达。但这个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平时回家的时间。

  说真的,我下车的时候,两条腿都发了颤。我真是就差手脚并用爬上别墅的台阶,那个时候,我居然还在心里问候了一遍沈毅城的祖宗十八代。

  我不太敢进家门,就生怕看到周胤良会坐在客厅里等我。我甚至已经作好了说谎的准备,如果周胤良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我就说玉姐喝多了,先把玉姐送回家又照顾了她一下云云。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紧张地手脚冰凉,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一个贼,在盗窃之前的胆颤。

  我进门之后微不可察地深呼吸一口,屋里漆黑一片,这个时候保姆应该睡了。我不知道周胤良是不是已经回来,我只能向二楼卧室走去。

  区区几十阶台阶,我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界一样漫长。我感觉我的腿软了一下,心跳如雷,血压升高。

  卧室的那扇门,它并厚实,却依然让我感到沉重。

  我硬着头皮将它推开,里面没有光,依旧是漆黑一片。

  我试探性地唤了声:“胤良?”

  没有应答。

  我又将门全部推开,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偌大的双人床,旁边是绿植,再旁边有衣柜,紧接着是沙发。

  我环视一周,没有人,空的。

  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自己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倚着门框瘫坐在了地上。

  我呆滞了良久,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破布娃娃。

  我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显得尤为颓废。

  我眼眸微垂,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周胤良打了个电话,但接电话的人是阿北。

  我问他,“周胤良呢?”

  阿北说:“嫂子,这边临时出了点状况。因为良哥迟迟没有拿出方案,有情绪极端的居民跟居委会主任打了起来,所以,良哥可能还要在这里多待一夜了。”

  我揉了揉眉心,浑身上下都是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我说:“那行,你帮我照顾好周胤良,我这边也没别的事,你们忙吧。”

  阿北连忙应了声,“嫂子您放心。”

  挂断电话,我算是彻底累瘫了。我没心思再想多余的事情,身子一沾床,便昏昏地睡了过去。

  说实话,我的心情很不好。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也形容不了,总之,糟透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是玉姐,剩下的全部都是沈毅城。

  我给玉姐回了个电话,对于昨天的事情,我胡编乱造说了一堆,也不知道她信了没信。

  至于沈毅城,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下午周胤良回了别墅,要我陪他去E市参加一个宴会,我原本以为又是哪家搞得商业宴,但去了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个纸醉金迷的派对。

  其实,周胤良很少参加这种派对。怎么说,虽然,周胤良也算不上正人君子,但绝不下流。像这种基本类似于情/色派对的活动,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参加。

  我和周胤良下午五点多钟到达会场,挺低调一地方,从外面看不算起眼,但里面却别有洞天。

  我以前听玉姐偶尔科普过一些情/色派对的玩法,但亲眼看到还是第一次。

  宴会厅很大,又零零散散分了好几个小一些的房间。我和周胤良经过一间,里面音乐很响,有一群男男女女乱成一团,不堪入目。

  我皱眉别开头,眼眸一扫恰好看到会场门口刚刚下车的沈毅城。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紧接着便是烦躁。

  我真是怕了沈毅城,阴魂不散,仿佛我走到哪都能遇到他。

  我收回视线跟着周胤良进入一个会厅,这个会厅倒是很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东西。

  会厅里坐了一个六十五岁左右的男人,我从未见过。后来从周胤良跟他的谈话中才得知,这个男人就是曾经叱咤一时的贺乾。

  早在傅爷那个年代,贺乾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他很能打,尤其是在那个治安动荡的年代,靠武力打出一方天地很受人追捧。

  我曾听说,傅爷年轻那会儿非常好/色。那时Z市治安乱,傅爷曾命人开着车满大街的抢女人。后来年纪大了有所收敛,但还是闹出了一桩丑闻。

  傅爷六十五那年看上一个小歌星,曾花重金给小歌星开演唱会出唱片,原本是想着养大了自己吃,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一年小歌星在G市开演唱会,G市一个高官家的公子哥看上了,公子哥和小歌星一拍即合,两人的绯闻传到傅爷耳朵里瞬间惹得傅爷大发雷霆,当即就命人劫了公子哥的车,当街一顿暴揍。

  可人家公子哥也不是吃素的,回去跟家里的高官老子一说,高官老子直接跨市绑了傅爷。

  傅爷本来就是个混/社/会的,人家是官,说给傅爷扣个罪名,傅爷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后来还是贺乾通过多方打点关系,救了傅爷一条老命。所以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贺乾的社会地位不低。

  但随着社会进步,法律逐渐健全,那些打打杀杀过时了,贺乾洗白转行影视业,做幕后老板投资拍了好几部武打电影,也算是赚了不少钱。

  周胤良敬他是前辈,主动给他点了烟。

  贺乾倒是没有架子,整个人也很客气和蔼。

  其实,真正厉害的大佬一般都很低调。那些动不动就描龙画虎耍大街的都是垃圾。

  那些电影里动不动就一个大佬后面跟着数百个小弟自带背景音乐出场的画面根本就不存在。就算是在动荡年代,一个大佬身后跟着十几个小弟就算多的了,有的时候也就五六个,甚至就一两个。

  周胤良跟贺乾说着一些冠冕堂皇地官话,我听了一阵子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谈的差不多时,贺乾忽然扫眼看向我,他的眼睛狭长如勾,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他开口问我,“周太太可认识曾经叱咤Q市的金融大佬岑义忠?”

  我谦礼道:“是家父。”

  贺乾淡淡地哦了声,“怪不得,我与你父亲有过几次合作,你父亲人不错,仗义,实在。可惜你父亲思想太过顽固,把他自己给害了。”

  我敷衍地笑容戛然而止在嘴角。

  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是谁杀害了我的养父。那时候我年纪小,在读书,养父的事我一概不知。事发时我在外地,只知道大概情况是养父的车在高速公路出了车祸,刹车线被人剪断了。

  柏叔曾跟我说过,养父因为商场上的工程得罪狠了人,对方势力很大,所以养父才栽了。

  但柏叔不肯跟我多说,因为我只是个女孩,即便知道了也不能怎样,还徒增我的危险。

  柏叔原本是想等风头过了,就送我出国。但人算不如天算,我和柏叔才到Z市,就栽在了江龙的手上。

  我微微敛了眼眸,不动声色道:“我父亲当年被人陷害,至今未找到凶手。方才听贺老板说话,想必贺老板对我父亲的死因了解一二?”

  贺乾一愣,半晌看我,“周太太不知道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是谁吗?”

  我急问:“贺老板知道?”

  贺乾将身体微微后仰,让后背完全靠到沙发上。他没有说话,周围鸦雀无声地死寂,只剩下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地音乐声。

  我屏息静气等他。

  贺乾却一直都没有开口。

  我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贺老板知道是谁杀害了我的父亲吗?”

  贺乾淡淡一笑,满脸褶皱横生,“即便我知道又能如何?周太太一介女流,能把凶手如何?”

  我微怔,下意识去看周胤良。

  我虽然不确信,但我想,以我跟周胤良的情份,如果让他帮我替养父讨个公道,他应该不会拒绝。

  周胤良感受到我的目光回视我一眼,他握了握我的手,这份力度让我安心。

  周胤良替贺乾倒了杯茶,无波无澜地说:“贺老板如果知道,可以说出来。”

  贺乾忽然放声大笑。

  他这笑太过突然,让我感到莫名违和。

  我说:“贺老板笑什么?”

  贺乾摇了摇头,“周太太,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现在外面不太平,周老板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何必再给周老板凭添麻烦?”

  我咬唇。

  贺乾又道:“何况,我对你父亲的事情并不算了解。当年他出事,我也不过是听人说起。至于凶手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没想到贺乾会直接否认,我还以为他即便话中有话,怎么着也会给我一些线索。

  我有理由相信贺乾没有跟我说实话,我养父的死,即便他不全知道,也一定知道一二。但如果他不想告诉我,我也没有再追问的必要。

  我垂眸自顾喝茶。

  贺乾和周胤良又聊了一会儿别的,聊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说不上为什么,我并不待见这个贺乾。怎么说,他让我有一种很不安地感觉。

  周胤良和贺乾并没有谈太久,贺乾离开的时候,周胤良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我碍于面子,也只能跟贺乾客套了两句。

  贺乾一双狭长阴霾地眼睛将我瞧着,忽地道:“我从前学过一点面相,我看周太太这面相,是大福大贵之相。”

  我在心里半分轻嗤。

  以周胤良这身份地位,我是他妻子,这种恭维的话都要听腻了。

  但不料贺乾紧接着又道:“只不过……”

  他话锋微顿。

  我微微挑了下眉。

  贺乾笑了下,整张脸的褶子堆在一起,说不出地阴霾,“只不过,有些事情,难两全。”

  这话倒新鲜。

  我自从跟周胤良结婚,恭维的话听得车载斗量,但这种话,还真是第一次听。

  我一时来了兴趣,本想问问贺乾怎么个难两全法?

  一旁的周胤良却忽然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必过多在意。”

  贺乾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跟周胤良握了下。

  我原本想问的话,被周胤良这么一断,也不好再问。

  贺乾离开后,我和周胤良也向会场外面走去。

  周胤良问我,“你觉得贺乾这人怎么样?”

  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是个好东西。”

  周胤良好笑瞧我,“为什么?”

  我说直觉,女人的第六感。

  周胤良没再说话,他整理着撸了两折的袖绾,步下台阶,“走吧。”

  我跟着周胤良走出会场,迎面刚好遇到沈毅城。我无声翻了个白眼,别开脸装看不见的。

  沈毅城原本叼了根烟,见到我直接扔到地上抬脚踩灭。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我,倜傥风流,“周太太,没结仇吧?”

  我冷笑一句不敢。

  周胤良皱眉,转而扫向沈毅城,漫不经心地问:“沈老板也过来玩么?”

  沈毅城痞里痞气地将一只手插/进裤口袋里,痞笑道:“E市最著名的就是这里的情/色派对,我既然来了E市,哪有不过来见识见识的道理。”

  周胤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那沈老板见识得如何?”

  沈毅城笑得更痞更风流,“不如何,一群庸脂俗粉,提不起兴趣。”

  周胤良也跟着笑笑,“的确是一群庸脂俗粉,空有名头,名不副实。”

  沈毅城侧身让出一条道。

  周胤良伸手跟他象征性地握了下,然后迈步离开。

  我跟在周胤良身后,走到沈毅城旁边时,沈毅城不知有意无意地向前微微伸了下脚。我瞧也没瞧,直接用我八公分的高跟鞋踩着他的皮鞋走了过去。

  沈毅城面不改色地扫了一眼,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我本能反抗,但力气不及他。他纹丝不动禁锢着我,俯身凑近我的耳畔,低语:“我为岑小姐准备了一份厚礼,在回Z市的路上,请注意查收。”

  我想也没想直接推开他,他这次倒是痛快,我一推,他就松了手,我脚步不稳,还差点跌在他的身上。

  沈毅城闷笑出声,他的笑声引得周胤良回眸,所幸我已经站稳离得他稍远。我赶紧紧走几步追上周胤良,挽着周胤良的胳膊大步离去。

  我原本并没有把沈毅城说的厚礼放在心上,沈毅城不靠谱惯了,他能给我什么厚礼?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份“厚礼”却令我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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